'
品牌头条
情怀与情调:中国古人是怎样结婚的
日期:2016-08-14 10:19  

中国人爱说自己的国家是礼仪之邦。从远古开始,一系列礼仪就慢慢凝成,并成为日常生活的准则。结婚乃人生大事,古人把它和金榜题名相提并论。

看古人结婚,有种最直观的感受:我们那些宽袍大袖的祖先,他们固执地相信,大把大把的金钱和水陆杂陈的婚宴,吹吹打打的乐队,固然是奢华婚礼必不可少的。但最重要的终极奢华,却是隆重的仪式。

只有每一道仪式都精益求精,都符合传说中最初制订了礼仪的那位周朝老夫子,这样的婚礼才是奢华的,出位的;这样的婚姻才是值得祝福的,羡慕的。

考察古人婚礼,虽然各时代略有不同,但大多数时候,以下这些元素必将粉墨登场。

拧一只大雁去你家现代人很难想象,一场符合礼仪的婚礼竟然是从一只到了秋天就要去热带度假的大雁开始的。

假设聂老是唐朝的一个书香门第青年,名叫聂晚舟,字暮归。聂晚舟的父母听说周家有位妙龄小姐待字闺中,他们认为,聂晚舟如果娶周小姐,乃是门当户对。这样,聂父就会找到和周家有来往的王先生,托他去提亲。

聂家让王先生给周家带去的礼物中,最显眼的是一只大雁。――在祖先眼里,大雁这种春天准时飞来,秋天准时飞走的候鸟,乃是诚信的化身。此外,大雁一辈子都一夫一妻,死了一个,另一个永远打单身,忠贞得让人面有惭色。

王先生提着大雁兴冲冲地来到周家,周家父母也知道聂晚舟是本县最优秀的青年,诗做得好,人也帅得跟一棵葱似的,他们就收下了大雁,还把贪杯的王先生灌了个半醉。这门亲事就算是发芽了。

――遗憾的是,那只倒霉的大雁成了周家的盘中餐,一定会有另一只大雁守一辈子寡的。

请问你家小姐芳名王先生又一次骑上毛驴前往周家。这一回,他在酒席上问周小姐的父亲――周小姐的父亲曾做过临邛令,所以王先生得尊他一声明府――请问明府家小姐芳名?芳龄几何?

在古代,一个女子的名字和年龄是不能随便让外人知道的。所以,在王先生为聂晚舟提亲时,聂晚舟一家并不知道他们想要迎娶的周小姐的名字,年龄也只是一个约数。

周明府听了,就亲手把他的宝贝女儿的名字、年龄和生辰八字写在一张红纸上,庄重的递给王先生――那种庄重,就跟大使递交国书似的,开不得半点玩笑。

王先生收了红纸,屁颠颠地打着发酵后的酒嗝窜到聂家,聂家自然好酒款待。同席的,还有一位当地有名的算命先生。算命先生掐指一算:恭喜聂大人――聂晚舟的父亲,以前做过礼部员外郎――令郎的八字和周家小姐的八字,简直是天作之合啊。

聘请你做聂家的媳妇,如何。还得麻烦年已六旬的王先生。一生爱酒爱热闹也爱当冰人的王先生再一次骑上驴子去周家。喝茶时,他从搭裢里摸出一个折叠得很好看的册页,封面是聂大人的颜体大字:聘书。

――这聘书和现代聘书当然不一样,现代的聘书只见过聘请人家当顾问当编委什么的,古代不同,一以言以蔽之,王先生这封聘书,乃是聂家要聘请周家小姐做媳妇。聘书中,常有这样一句话:百世姻缘,自古牵于一纸;二姓好合,从今致于此言。

周明府接过聘书,对侍茶的丫环道:翠娥,到书房去把允书拿来。一会儿,翠娥拿来另一个红纸的册页。这就是允书,作为周家同意这门亲事的凭据。

能嗅到周小姐体香的锦绣王先生已经来来回回跑几趟了,好像要结婚的是他,而不是在书房里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聂晚舟。

这一回,终于轮到聂晚舟登场了。到现在为止,他还没见过周家人一面呢。聂晚舟及其父母,当然还有王先生,以及几个担着礼品的下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周家。周家早就杀鸡宰牛,偌大的庄园里,拥挤着酒香和肉香。

不过,郁闷的是,聂晚舟还是没见到周小姐,虽然他喝酒的大厅,离周小姐的绣楼仅仅一百米。周小姐托翠娥给聂晚舟送上了定情物:那是近视的周小姐花了一个月时间绣的一张手帕,绣的是两只鸳鸯。

唐朝没有近视眼镜,可怜的周小姐眼睛不好使,鸳鸯绣得有些变形,像两只嬉皮笑脸的鸭子。不过,像是给聂晚舟没能和周小姐见面的回报:聂家送到周家的礼物中有银子一百两,周家回赠了两百两。这是当时的规矩,并非周家在摆阔。

晚上,聂晚舟在书房里抚摸周小姐送的手帕,心旌动摇,竟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他很想知道父母让他何时成亲,但他不敢问父亲,父亲是司教化的礼部官员,一向严厉得像个网管。

聂晚舟就去后堂和母亲说话。母亲是个爽快人,她说,我的儿嘞,你怕关心妈的身体是假,想早娶周小姐是真吧?这事好办,明天我就和你爹商量。

请书准时送到。事已至此,这门亲事算成了八分。不过,还得麻烦王先生――再这么走下去,我估计就算王先生不嫌累,那匹倒霉的山西驴子也要发牢骚了:你们人类结婚,关我鸟事,我只是个打酱油的,害得我来来回回地跑。

不过,王先生可以安慰一下驴子,兄弟,咱们这是跑最后一趟了,往后,就该聂家小子欢喜了。

这一趟,王先生给周家带去的,是聂家的请书,也就是聂家定好了迎娶日子,提前通知周家。和请书一同递送的,还有礼书――上面写明,此次聂家给周家送的彩礼目录。周明府看了礼书,觉得聂家还大方,就爽快地同意了结婚日子。王先生走时,周明府把期书交给他――那是表示同意婚期的凭据。

请把这首诗给周小姐送去。结婚时间到了,聂晚舟很紧张,比上回在省城考举人时还紧张。紧张了就不停上厕所,但又尿不出。原来结婚这么吓人,他对贴身书僮阿印说。阿印悄悄撇了下嘴角,心想,你娃才假打哦。

聂晚舟前往周家迎亲时,周小姐虽然早就想下楼了,但她仍得没事似的坐在楼上。聂家一干人在门外吹吹打打半天,周小姐还是没下楼。聂晚舟就得按规矩写一首诗,派人送到楼上,这叫催妆诗。

诗写得不好的话,周小姐是有理由不下来的。放到今天,好多男人可能娶不到老婆;或者,九眼桥很快就会产生新职业:替写催妆诗。聂晚舟的诗当然好,毕竟是去年乡试中夺过魁首的才子嘛。

周小姐下楼了。聂晚舟带着队伍,吹吹打打地往聂府走。周小姐的嫁妆里,各种日用品和牛羊外,还有两名陪嫁的丫头,也就是翠娥和红袖。婚礼现场,高坐的除了两家父母,就是说媒有功的王先生了――至于那匹跑瘦了的驴子,它被彻底遗忘了,正在为婚礼拉着沉重的石磨磨面粉。

上床前他们先得喝点什么。外堂的客人们猜拳行令,一个个好像比新郎还幸福。聂晚舟被引入装修一新的洞房。花烛高烧,西域进口的印度香散发的味道让他意乱情迷。新娘周小姐头盖红绫,聂晚舟暗暗祷告:老天爷,千万不要是只恐龙啊。

当他颤抖的手掀起红盖头,他呆了:面前的美女睁着一双美丽而迷茫的近视眼。聂晚舟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随即,下人送来两杯酒,这酒现在叫交杯酒,古时候叫合卺酒。

盛酒的不是普通杯子,而是用一种叫瓠的瓜一剖为二做的,这种瓜盛的酒有一种苦味。之所以要在新婚之夜喝苦酒,那是古人相信,夫妻之间只有共患难才能共福贵。

从此,你就是我家的人了。新婚之夜按理应多睡一会儿,但唐朝不行。天还没全亮,聂晚舟和周小姐就起床了,梳洗罢,他们来到客厅。客厅里,聂父聂母坐在太师椅上,旁边站着司仪。

在司仪的引导下,周小姐把一只盛有枣子和栗子的竹盘端到聂父聂母面前,聂父聂母象征性地摸一下,再赐给周小姐一杯甜酒。这个仪式的象征意义是祝他们早生贵子。然后,聂父聂母从大厅西边退场,周小姐从大厅东边退场――东边是主位,所以我们把请客叫做东,而不叫做西――这意思是:周小姐,从此,你就是我家的人了。

这场以隆重仪式表达奢华的婚礼大功告成。此后的日子,导用一句童话里爱用的结尾:他们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有多幸福呢?

估计那头为了这门亲事奔波多次的驴子,也会在驴圈里向它的兄弟们夸耀:大公子的幸福婚姻,我当年也是出了力的哟。